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。
半晌后, 丁氏深吸了一口气,这才抖着唇,勉强将话问出来。
“半睁着眼怎么了?”
宋延年沉吟:“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 你大伯的阴宅应该是一个养尸地。”
丁氏睁大了眼:“养尸地?”
是她想的那种养尸地吗?
宋延年看了她一眼, 解释道。
“养尸地是凶地, 不可葬尸尸体葬在养尸地,身体和内脏并不会腐烂,反而会在日月精华、山林清气浊气的作用下化尸。”
他看自己的手, 低声道。
“尸身虽亡, 但生机却不绝毛发、指甲, 牙齿……还会继续生长”
说到最后, 宋延年重新将视线落在丁氏脸上, 认真道。
“你该庆幸你这大伯还是半睁着眼的,要是它将眼睛完全睁开, 那就代表着养尸已经成了气候,到时, 尸身化尸是要拿血亲做祭的。”
丁氏:
这么好看的人看着自己, 说出的话怎么这么吓人!
她后背一阵阵的发凉, 简直难以置信了。
“怎,怎么会!”
丁氏有些失神。
宋延年也不多言:“是与不是, 明日上山一看便知。”
说完,他便侧头逗壮壮,“来, 壮壮到哥哥这里来。”
……
壮壮刚刚喝完牛乳,抬头就冲宋延年笑。
宋延年摸了摸他的脑袋, 小儿头发细细嫩嫩, 入手温温热热, 毛绒绒的有些可爱。
壮壮有了一些精神,便拿脑袋瓜顶了顶宋延年的手心。
“嘿嘿,看我壮壮的转转神功!”
宋延年失笑,“哈哈!”
“壮壮真可爱!”
想来,这丁氏的大伯一开始也是想要示警的,奈何养尸地过于霸道,不过是短短几日他便忘记初衷了。
宋延年的几句话,丁氏和李华贤一整晚都没有睡好,倒是壮壮人小精神差,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。
雄鸡一唱天下白。
随着鸡鸣声起,迷蒙的夜渐渐的褪去,东边一轮橘黄的朝阳一点点的挣脱夜的黑暗。
霞光万丈,大地光明。
宋延年起身走到窗边。
他推开木窗,一抹带着绿意的爬藤蜿蜒在窗边,清晨的风吹来,送来泥土好闻的气息,藤叶上点点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。
爬藤蜿蜒上宋延年搁在窗边的手指,轻轻的碰了碰。
宋延年愣了愣,随即弹了弹这嫩绿的爬藤,笑眯眯道。
“早啊!”
微风中,绿藤颤颤巍巍的摇摆。
宋延年心情大好。
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。
灶间。
宋延年拖开凳子坐下,桌上有一笼小笼包,他拿过一个咬了下来。
唔,皮薄卤足,鲜美味香!
他手中动作不停,一连吃了两个。
宋四丰一手拿着小碟子,一手拿着辣酱坐了下来,乐乐呵呵道。
“香吧!这家包子坊的生意好着呢,我就知道你会喜欢,来来,沾点辣酱更好吃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将装了辣酱的小碟子推了过去。
宋延年又吃了两个,笑道,“爹,我明天还想要吃,明儿我要吃沾醋汁的。”
这善昌县的小笼包比他在其他地方吃的要更鲜,里头的馅料卤汁丰盈,咬上一口馅香肉嫩,当真是又鲜又香。宋延年说完话,又喝了一口豆汁。
唔!豆汁也好喝!
豆香浓郁,甜滑顺口,简直快活赛神仙。
不错不错!
……
宋四丰:“哈哈,好好,一会儿爹再去院子里锄点嫩姜,这醋汁里没有搁上那三两根的嫩姜,就少了股味儿。”
宋延年冲他爹比了个大拇指,夸赞道。
“不错不错,还是爹你懂。”
江氏在一边听得受不了了。
这父子两!不知道的还以为吃的是啥山珍海味呢!
明明就几个小包子和平平无奇的豆汁!
江氏:“快吃快吃,我清晨去署衙前头,人家小李等得可焦心了,我多看了两眼他和他婆娘,这小夫妻两估计是一整宿都没睡。”
“两只眼睛都成了肿泡眼了!”
宋延年又咬了一口小笼包,嘟囔:“这事也急不得啊。”
吃饱才有力气干活嘛!
宋四丰:“就是,别听你娘的,吃个早餐能够耽误多少时间。”
宋延年笑嘻嘻:“还是我爹心疼我。”
片刻后。
宋四丰催促:“让人家等久了不好,快吃快吃,不然爹帮你装水囊里,你带着吃?”
宋延年:
他哀怨的瞥了他爹一眼。
“爹,你这心疼的时间短了一点,真的!”
署衙大门前。
李华贤看到宋延年的身影,暗地里偷偷松了口气,他连忙上前见礼。
“大人!”
宋延年:“不必多礼。”
他侧头吩咐昆布,“套一辆马车过来。”
马车上。
李华贤在前头赶车,宋延年和丁氏以及壮壮坐在车厢里,丁氏看了几眼宋延年,明显的有些拘谨,倒是壮壮不怕生,老是偷偷的朝宋延年看来,偶尔发出嘿嘿的笑声。
再又一次抓到壮壮偷笑,宋延年也笑了。
真是不知道小孩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。
宋延年:“吃了吗?我给你们带了一点。”
说完,他翻出了一个纸袋,里头有花卷,炊饼和肉包,另外还有两个水囊。
宋延年一并递了过去。
丁氏有些受宠若惊,“谢,谢谢大人。”
她低头看壮壮,轻声道:“壮壮有没有谢谢大人啊?”
壮壮:“谢谢哥哥。”
他两只爪子捧着花卷,小口小口的咬着。
宋延年:真像小仓鼠啊。
片刻后。
宋延年微微起身,他将车厢两边的车帘子打开。
明媚的阳光朝狭小的车厢里照来,一股气透入,光和风冲淡了那抹常人看不清的黑气。
宋延年重新坐好,目光看向丁氏,温声道。
“不要怕见风,壮壮这段日子要多晒晒太阳,再吹吹凉风,这样好得更快。”
“风是元气和能场,壮壮被鬼所缠,终究是有些气损,要补一补的,就像是住宅讲究藏风聚气,这人也是一样的。”
丁氏放下挡风的手,拘谨的笑了下。
“哦哦,好的。”
片刻后,她低头看壮壮,觉得他脸色都好了许多,这才更放心了。
随着马儿的一声嘶鸣,车轮逐渐慢了下来。
因为惯性,丁氏有些抱不住壮壮,壮壮的头往前砸去,宋延年一把抓住。
“小心。”
待车子停稳后,他才松了手,打开车帘走了下去。
入眼就是写着南山厝的大石头。
李华贤回头,有些羞赧的问道。
“媳妇,你知道这大伯的墓葬在哪里吧?”
署衙里事情多,他那时忙得连家都很少回,更别说是参加这媳妇娘家大伯的丧葬了。
“你就没上过心!”
丁氏狠狠的剜了他一眼,直把李华贤看得讪讪的挠头。
宋延年:“……走吧,咱们先去你大伯家找人。”
丁氏连忙开口,“大人,不用这么麻烦,我知道大伯葬在哪里。”
上次五七的时候,她可是上了山,亲自在大伯坟前烧了金银和纸人纸衣想到这,丁氏有些惆怅。
这嫁出去的女儿,也就只有这么一两次能够上山送送亲人了。
宋延年看了过去,“还是找下你堂兄吧。”他顿了顿,视线看向山脉起伏的青山,继续道。
“如果真是阴宅出了问题,是要启棺的。”
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。
这尸化程度要开棺后才知道,到时尸体还得再处理,丁氏是侄女,她做不得主的。
……
丁氏闻言一惊。
是啊,这等大事可轮不到她这嫁出去的女儿家做主。
“那,我这就去和我爹娘说一声。”
很快,丁弘林便带着两个侄子过来了。
“大人,大人在哪里?”
宋延年听到动静回过头。
丁弘林在李华贤的指引下走了过来,他看到宋延年,连忙上前两步。
“小的丁弘林,这是我那大哥丁弘树家的两个小子,丁允阳和丁允星快快,你们还愣着干嘛,过来和大人打声招呼啊。”
丁允阳、丁允星:“见过大人。”
宋延年搀扶住丁弘林,笑道,“老丈客气了。”
他看向丁家两个兄弟。
这两人面上恭敬客气,但眼底却有着抗拒,尤其是稍微年轻一些的丁允星,许是年纪更小一些,他还不会掩藏自己眼底的情绪。
看向他的目光有着敌意。
宋延年哂笑。
也是,他一会儿可要刨人家老爹坟的,这事搁谁身上都不痛快。
这样一想,宋延年也就不在意这兄弟两的态度了。
一行人往山上走去,丁弘林和丁允阳肩上扛着锄头、铁锹、麻绳等物。
宋延年走在山林如履平地,他今日穿着一件苍青色的宽袍,山风吹来,衣袍簌簌,日光透过树影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亮光。
李华贤拉扯着丁允星落后几步,他看了看前头,见宋延年没有注意这边,这才用力的扯了扯丁允星的袍子,不客气道。
“你脸上这是什么表情!”
“赶紧给我收一收,不然,你就算是我小舅哥,我这拳头也照打不误!”
丁允星脸一红,奋力的将自己的衣角扯了回来。
“说话就说话,作甚拉拉扯扯的,粗俗!”
“我这表情怎么了?我都要去掘我老爹坟了,难不成还得兴高采烈的不成。”
“毛病!”
李华贤气得仰倒。
“呸!不识好人心的家伙!”
他点了点丁允星的肩膀,压低了声音怒道。
“大人说了,这养尸要是成了,头一个遭殃的就是你们这些血亲,上点心好不好!”
丁允星是个读书人,他向来是不大信这些的,但这段时日,县城里发生的一些事,他也是有所耳闻的。
片刻后,丁允星面上松了劲儿,他收了板着的臭脸,小声又不甘愿的嘟囔。
“可是当初我老爹下葬的时候,我们也是有请过道士的。”
李华贤轻嗤,这别的道士哪里有他家大人这般神通?
“我和你说,你和你老哥就是太小气,是不是省钱了?”
“你们这指定是请了个假货!”
丁允星:“你!”
他面上表情阴晴不定。
难道,真的是请得太便宜了?
丁弘树所葬的山脉叫做南山,在南山厝看南山感觉并不远,但有一句话是望山跑死马,可见,这山远不远,靠眼睛看是看不出来的。
时值夏日,南山一片碧翠,山风吹来,山林间的树木摇摇摆摆似麦浪。
夏日的山里清幽潮湿,风吹来带着一股黏腻的湿气,黏在皮肤上麻麻又痒痒。
“别挠别挠,等下了山用水洗洗就好嗐,叫你只闷在家里读书,这没有公子命,倒是闷出了一身公子病”
“你瞧我和你大哥,我们就不会像你这样!”
宋延年顺着声音看去。
原来是丁弘林正在唠叨丁允星。
只见丁允星白皙的面皮、脖颈以及裸露在外头的皮肤都爬上了一层绯红,细小的疙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。
宋延年收回目光。
这是皮肤对瘴气起反应了。
丁允星痒得厉害,忍不住又挠了挠,这利爪一挠,情况就更糟糕了,原先只是疙瘩的地方迅速起了水泡。
丁弘树拍掉他的手,怒道,“和你说了别挠了,你瞧这!”
丁允星愁眉苦脸:“这也太痒了吧。”
丁允阳也跟着回头看了看,忍不住吐槽。
“谁让你这么细皮嫩肉的,你看我们这几个大老粗就不会。”
说到细皮嫩肉,一行人愣了愣,随即将视线看向宋延年。
这要说细皮嫩肉,这个必须才是啊!
瞧瞧太阳底下白得好似要发光的面皮,啧啧,他们庄子里的大姑娘都拍马比不上呢!
宋延年看了过去,“恩?”
其他几人连忙缩回了目光,不敢再瞎想。
李华贤:这皮嫩归皮嫩,但人家皮不脆啊!
宋延年看了丁允星一眼,他还在挠着,那副模样不单单他难受,看的人也觉得难受。
宋延年不禁开口道。
“这片山脉浊气重,多瘴,你这是湿浊犯体,再往前走一段就有清泉,到时洗一洗会好受一点。”
丁弘林惊讶了:“大人还来过咱们这南山啊?”
宋延年摇了摇头,“不过是听到了流水声罢了,走吧,还要多久?”
丁弘林看了看周围,估摸了一下,这才开口道。
“唔,再翻过半个山头,就能看到了。”
又走出一段路,众人碰到了一条飞流直下的山泉。
众人诧异:这小宋大人的耳朵有些尖啊!
丁允星拉高袖子,蹲地洗了洗,那清凌凌的泉水浸透手臂,他发出一声喟叹。
“舒坦~”
宋延年环顾了几眼四周。
片刻后,他指着后边的那座山脉问丁弘林,“令兄是葬在那片山脉吗?”
丁弘林顺着宋延年手指的方向看去,点头,“是的是的。”
“我们也是找了道长看过的,说是那片山脉地势好,阴宅落在山上有利于家里的子孙,尤其是举业的子孙。”
宋延年闻言看向丁允星。
这举业的子孙,应该就是他吧。
丁允阳穿的是灰色的短褐,而丁允星穿的是长衫,再对比两人面上的皮肤,显然,丁允星便是丁家那读书的儿郎。
果然,下一刻就见丁弘林拉过丁允星,自豪道。
“我这侄儿虽然身子不中用了一点,但他脑袋瓜好使啊,他爹以前是童生,他也不差,明年打算下场考秀才了。”
丁允星面皮有些红,“叔!”
在大人面前这般模样,简直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了。
宋延年点头。
他看向那片山,招呼其他人,“那咱们走吧。”
《堪舆漫兴》有云:问君何者为父母?穴后巍峨耸一山,前从相生不相克,儿孙赴举不空还。
宋延年的目光在穴山扫过,前头穴山,后者父母山,这丁弘树葬的那片山,便是父母山。
日头当空照,众人看着墓碑,心里无端的发寒。
丁允星靠近丁允阳,脸都有些青白了。
“大哥,咱们老爹的墓……这草怎么长得这么凶啊。”
众人沉默。
是的,这不到半年的时间,这里的草就像是长了三五年一般的茂盛,藤蔓弯弯绕绕,甚至将墓碑也缠绕住了。
整个坟都荒了!
宋延年上前两步,他扯了扯墓碑上的藤蔓,露出下方的青石,一道灵魂深处的喟叹幽幽响起。
众人一惊!
李华贤偷偷的往宋延年方向挪了两步。
丁允星白着脸左右看,惊疑道。
“哥,我好像听到了老爹叹气的声音!”
丁允阳没有说话,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锄头,显然内心是不平静的。
丁弘林年纪大一些,对生死看得也比较淡,他抖着手上去帮宋延年扯墓碑上的藤蔓,不住念叨。
“哎,老哥哥是不是在下头遭罪了啊!”
扯开藤蔓后,宋延年环顾了周围一眼,最后捻了下地上的土,叹了口气。
都说三年寻龙,十年点穴,由此可以看出,这点穴一事是堪舆相地中最为关键的一步。
这个地方山势不错,穴前之地明堂也不差,是群山聚绕,众水朝贡,生气聚合之地。
但这道士唯独漏了这土质。
丁允星这下是不得不信了,他忙不迭的追问。
“这地质怎么了?”
宋延年:“点穴时要考虑龙、砂、水的方位,找出一个生气进,死气出的点,那个地方才是埋骨之地。”
他捻起地上的一捧土,继续道。
“此地阴寒,你看这土,黄中带黑,黑中却又挂着几分红,再加上你们点的这出穴地死气难出,生气凝结是大凶之地。”
难怪养出尸了。
丁家三人脸又白又青,丁云阳握紧了手中的锄头,宋延年毫不怀疑,要是当初那点穴的道人在这,他当下就会拿这锄头往道人头上招呼。
宋延年:“开始吧。”
丁家人的视线看了过来。
丁允星:“大人?”
开始,开始要干嘛啊?
宋延年:
他指了指丁允阳和丁弘林手中的锄头和铁锹,言简意赅。
“掘棺,此处不能葬了。”
丁家人除草的除草,挖土的挖土,丁允星甚至捂着脸哭了起来。
他跪在地上,手用力的捶了捶地。
“爹啊!都是儿孙不孝,您死后我们都要打扰您的安宁。”
他红着眼睛看向宋延年,问道。
“大人,我不懂,我们明明找了道人看过了,这葬地怎么就又成了凶地了。”
宋延年四处看了看,往上方走了几步,越过一个大石块,抬头一看,入目皆是疏朗,他又看了看脚下的土壤,开口道。
“那道人只差一点,如果是在此地点穴就还不错,这里是山来水回,富贵长寿的葬穴。”
李华贤看了看两者的距离,这两者相差不远啊,他惊讶道。
“这,这不是差不多吗?”
宋延年:
差多了好不好。
“风水一事还是要严谨一些……罗盘分金差一线,都有富贵不相见的道理,点穴堪舆也是这样的。”
李华贤连忙住口。
在说话间,丁弘林的铁锹碰到了硬物,他愣了一下,随即知道这是快挖到了。
“快快,允阳,咱们再加把劲儿,马上就到了,现在挖到砖头这层了。”
“好!”
丁允阳朝掌心呸了两下口水,当下更卖力了。
宋延年看着他们将砖头捡出来,又看了一眼坑的深度,开口道。
“你们本来是打算将这一片当做祖坟啊。”
丁允阳讪讪,“是啊!”
毕竟这可是花银子找道士点出的穴,只埋一个祖宗怎么能够!
那不是浪费了嘛!
宋延年:
有的地势绵长,当做祖坟的话,后辈是葬在祖宗的脚下,男左女右,这样一代代的往后葬,直到地不够用了为止。
丁家这新坟地不够大,是采用上下葬法,祖宗在下,棺木上用砖块做记号,后辈葬在砖块上层。
一般,这种墓穴葬个三代便满了。
随着往下挖,土壤越发的湿润,其中还有着几分邪异的红。
宋延年:
这要是没有察觉不对,真的当做祖坟来葬,这丁家真的是
宋延年摇了摇头,都不忍心继续往下想了。
很快,一口朱红的棺木便露出来了。
几人拿着绳子和棍子将棺材从坑洞下方启出。
看着平地上的棺木,日头虽大,但几人心里毛毛得厉害。
李华贤想起宋延年说的养尸,结结巴巴道。
“大,大人,现在怎么办?棺材会不会自己打开?”
宋延年:
他瞥了李华贤一眼,无奈了。
“这要是真的能自己打开,你们也不能站在这里了,你放心,他眼睛还是半睁着的,养尸还未成。”
李华贤:“噢噢!”
宋延年在征得丁允阳和丁允星的允许后,手中一个气劲朝棺木拍去。
清风掠过,朱红色棺木上的黑泥褪去,隐隐可以看到棺材前头描金的福字。
宋延年定睛一看。
头顶福字,脚踩莲花。
这棺木还是可以啊。
接着,用来封棺的三长两短皮带砰的一声断裂,棺材盖砰砰砰的颤抖,在众人心惊肉跳中,砰的一声,棺盖猛地翻落,重重的砸在了棺材旁边的绿地上。
“后退后退!”
李华贤和丁家人往后躲了躲,待没有动静了才探头看。
宋延年挥袖招来一阵清风,清风带走了尘土和浊气。
他抬脚往前走了几步,往棺内看了看,随即叹息了一声。
李华贤壮着胆子跟着探头一看,这一看便吓了一跳。
他蹭蹭蹭的往后退了两步,一脸的惊恐。
宋延年回头看了他一眼。
恨铁不成钢:瞧这点出息!
李华贤莫名的觉得这宋大人的一眼有很大的深意。
他,好像是太过大惊小怪了一点哦。
李华贤泪流:但是,真的好可怕啊!
丁家三人也过来看了,第一眼和李华贤一样受到大惊,丁允星甚至被石头绊倒,跌在地上,屁股摔了个大瓷实。
只见棺木中的丁弘树身骨不化,脸颊两边有一两分的红润,肌肤皮肉栩栩如生,入殓时束好的冠发也因为新长出的乌发而混乱,就像一堆水草。
他交握在胸前的手指,上头的指甲早已经长长又弯绕。
指甲泛着一丝黑红的光。
最邪异的要数他的面容。
只见他的眼睛半睁,露出眼白和一丁点的黑瞳,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众人觉得他的嘴角也勾着一抹笑。
宋延年退开两步:“是养尸了。”
万幸还未睁眼,要是睁眼就成气候了。
他看向丁弘林和李华贤,开口道。
“这养尸就是这样,最开始未睁眼时是以旁支血脉为食,一般这时候旁支会运道中落,子孙恶疾缠身老爷子最开始应该还是有几分清明,他在壮壮面前现身,也是有示警之意。”
丁弘林抹泪,“老哥哥受苦了。”
李华贤心里其实有怨,又怄得很,但这种情况,他都不敢开口抱怨了。
只是,想要他违心的说不打紧,想想遭罪的小儿壮壮,他又说不出口。
最后将头往旁边一撇,什么话也不说。
宋延年侧头,目光看向丁家兄弟。
“一旦睁眼,老爷子血脉之下的亲缘便是他化尸后的血祭,到时将无一人幸存。”
丁家兄弟脸面皮都跟着跳了跳。
一时间,两人都对当初堪舆点穴的道士骂娘了。
宋延年又看了看棺木,沉吟片刻,开口道。
“这棺木,为今之计只能火焚了。”
这话一出,丁家兄弟和丁弘林心里都不好受了。
他们这一片地界多是讲究入土为安,这火葬在他们看来实在有违人伦道德。
宋延年劝道,“人死有四葬,水葬投之江水,火葬焚为灰烬,土葬则瘗埋之,鸟葬弃之中野,火葬并不是不孝老爷子这情况,虽然启出养尸地,但他的尸化早已经开始,不火葬,魂灵也不得安稳。”
丁允阳又看了一眼棺木,泪如雨下。
“多谢大人。”
丁允星也跟着拱手。
宋延年明白,这是同意火焚了。
熊熊烈焰下,烟雾四起,火舌舔邸过朱红的棺木,大火卷过,不过一刻钟的时间,地上便只余灰烬。
宋延年接过丁允阳递来的衣物,随着一个挥袖,风卷着灰烬缓缓的落在早就摊在地上的衣物里。
宋延年:“收好。”
丁允阳和丁允星沉默的将衣物包裹好,抱在怀中。
宋延年看向东边。
那里有一个模糊的老者影子,他对着宋延年做了个大揖,青白的面上有着文人的儒雅和温和。
无声:多谢大人。
宋延年回了个礼。
南山厝,丁家。
丁氏着急的等消息,她时不时的探头四看。
“嗐!也不知道山上怎么样了,急死我了。”
老林氏:“没事没事,宋大人还在呢。”
丁氏只得按捺下着急的心。
“咯咯!咯咯!”
她顺着声音看去,是在床上玩耍的壮壮突然笑了起来。
丁氏走了过去,将壮壮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,头轻轻的碰了碰,亲昵道。
“壮壮玩什么啊,笑得这般开心?”
壮壮笑眯眯,眼里满是童真,他抬头兴奋道。
“娘,刚刚大伯公回来了,他夸壮壮是好孩子,还和壮壮说对不起”
“壮壮是大方的孩子,当然原谅伯公啦!”
“娘,壮壮是不是很乖?”
丁氏:
怎么回事?
这该死又熟悉的凉气,它又冒上头了……
只得按捺下着急的心。
“咯咯!咯咯!”
她顺着声音看去,是在床上玩耍的壮壮突然笑了起来。
丁氏走了过去,将壮壮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,头轻轻的碰了碰,亲昵道。
“壮壮玩什么啊,笑得这般开心?”
壮壮笑眯眯,眼里满是童真,他抬头兴奋道。
“娘,刚刚大伯公回来了,他夸壮壮是好孩子,还和壮壮说对不起”
“壮壮是大方的孩子,当然原谅伯公啦!”
“娘,壮壮是不是很乖?”
丁氏:
怎么回事?
这该死又熟悉的凉气,它又冒上头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