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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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宣瞧着她怀中玉雪可爱的小小婴孩,心头涌上几分欢喜,这是他第一位皇子,他自是宠爱有加。只不过近来因为郭才人,这才鲜少到这碧月宫来。不过往后,他定会有更多子嗣,不知怎的,他转念又想到了郭才人,若是她能早日为他诞下皇子,想必便能名正言顺地登上妃位了。

楚宣接过锦瑶怀中婴孩抱在怀中,谁知小家伙刚到他怀中,便咯咯地笑了起来,伸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贴上楚宣的面庞。

感受到面颊的温软细嫩,楚宣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暖意,他俯下头亲吻着婴孩的面颊,顿时鼻尖掠过一股浓郁的乳香。小小婴孩因他下巴须青的胡渣被挠得发痒,咯咯的笑声更为清脆嘹亮。

锦瑶在边上瞧着,心中很是欣慰,不管怎么样,她现今已有了无可替代的靠山。

待宫人将小皇子抱出殿门后,楚宣便与锦瑶闲聊起来,他有意将话题扯到了郭玉兰身上,借机说出了让她对郭氏多加照拂之类的话。

锦瑶深知其意,便开口说道:“那位才人妹妹我也曾见过,当时见了,惊得差点儿失了仪态,臣妾竟不知这世人有生得如此相似之人。若不是她额间的那一颗朱砂,臣妾还以为她是……”

说到这里,她有些哽咽,一双水灵杏眸盯着虚空,好似在回想当年。

“朕以为,或许,她真的便是锦瑟重生!”楚宣看着她,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,他握上她的手,郑重说道:“朕虽与她相处一月有余,却发觉她言谈举止与锦瑟极为相似,那些年她曾说过的话也时常从她口中说出。偶尔朕无意说出往事,她竟说她曾在梦中梦到过。她说她五年前家中遭了一场大火,她昏睡了两月有余才醒转,这一醒,便不再记得先前的事了。相反的是,她却记得许多梦中之中,昏睡的那两个月来,她做了无数个梦,梦中经历的那些事情,竟与朕和锦瑟的那些前尘往事很是相符。”

锦瑶听着听着,不由觉得心头发冷,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楚宣握着的手,暗自想着,将这郭玉兰安放在宫中,果真是上上之选吗?这世间,又果真有借尸还魂一说吗?她本想着这郭玉兰出身寒门,又生得一副纯真个性,放到了后宫易于掌控,而今细细想着方才楚宣所说,只觉得大事不妙了。不过好在,她先前已做了些准备,即使这郭才人再是受宠,也无法诞下皇嗣。正因为她长得与锦瑟太过相似,所以她才像当年对付碧游那样,先下手为强。

“依皇上所说,那是认定了郭才人便是长姐上官锦瑟了?”锦瑶望入楚宣幽深的眼眸,杏眸中波光潋滟,她唇角微弯,笑着说道:“这芸芸众生中,总会有一两个生得极为相似,毕竟郭才人所说皆是来自梦境,兴许是巧合而已。这些年来,皇上对那些往事仍不曾忘怀,真不知是长姐的幸,还是不幸了。”

楚宣现已认定了郭才人乃是锦瑟重生,即使觉得锦瑶这番话说得在理,却仍是心有不甘。他过来,也不过是想寻个心理安慰,他想从锦瑶的口中听到认可的话语,毕竟锦瑟是她长姐。然而方才她说的那番话,却在他的意料之外,若换作往日的锦瑶,兴许能说出衬他意的话来,而今她却有些不同了。

“皇上何必想着那郭才人是否是上官锦瑟?既然您已认定,那便当作她是便罢。您宠她爱她,便是她的福份,若她真的是我长姐,不管往日受了多少委屈,现今受着您的恩宠,也算是承了您的无限恩情。”锦瑶见他凝眉不语,便又娓娓说道。

她这番话一出,楚宣的心情自然而然地好了许多,他默默地瞧着她,心头涌上些微的暖意。这些年来,她一直在背后支持着他,即使他也知道她私底下耍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,却打心底地想要呵护着她,毕竟他答应过锦瑟,绝不能食言。

“请恕臣妾多嘴,算起来丽晴居的柳容华还有一月便要临盆了,皇上偶尔也该过去瞧瞧才是,毕竟她腹中怀着的是您的骨血。”锦瑶见他的目光渐渐柔和,便大着胆子劝说道。

楚宣闻言,这才记起许久没有到丽晴居走动了。就在数月前,他还常去那里瞧她,自打郭玉兰入宫后,他的心,便全扑到了她的身上,一时竟冷落了不少嫔妃。

“你说得极是有理,算起来离她临盆的日子越发近了,朕自是应该前去瞧瞧。不过近日来,朕也冷落了你,往后定会常到这宫中走动。”楚宣抬手揉了揉额头,放低了语气说道。

“皇上说得哪里话,您日理万机,忙于政事,不必时时挂念臣妾。”锦瑶听他如此言语,心中虽知是他客套,面上却挂着不胜感激的笑容。她曾将一颗心全部给他,可是他却不曾稀罕,而今,她不会再像往日那般痴傻。

楚宣在碧月宫坐了一会儿,便绕道去了丽晴居。如今柳玉珍怀胎已有九月,腹部高高地隆起,近日来双脚有些浮肿,连下地行走都有些艰难。

近日来一直卧床的她听闻皇帝前来,并无往日的欣喜。半月前她还是对他极为企盼,可听闻新封的才人极像他早年失去的挚爱后,她曾经的热情与企盼便渐渐地消磨殆尽。

她心知凭她这般姿色为何能轻易入得了后宫,说来说去,她能享受现今的富贵荣华全是凭皇帝逝去的挚爱有几分相像。而今出现一位与那位长得极为相似的人,像她这般姿容的人,自然会被弃之如敝屣,所在她现今能指望的,也唯有这腹中即使出世的胎儿。想到数月前,她因皇帝偶然做的一个胎梦而受了半月的优待,那时她还曾对他抱有幻想,现在却彻底地死了心。

柳玉珍见是楚宣缓缓走入,刻意装作一副艰难的模样直起身来,正要在灵芳的搀扶下起身迎驾,却见他疾步走来,温柔地将她扶下,又取了两个软枕垫在她的腰间。

“如今感觉如何了?太医可能嘱咐什么需要注意的?”楚宣扶她躺好,语意轻柔地问。

他的目光掠过她娇媚丰润的面庞,最终停在了她隆起的腹部。自打做了那个胎梦后,他便认定她腹中怀着的定是个男婴,是他第二位皇子。依着那胎梦之兆,将来应是大有作为!

柳玉珍听他柔声说着,原本坚硬的心稍融了些,她端笑脸看着他答道:“多谢皇上挂念,太医说一些正常,再过不到一月胎儿便可出生。”

她边说边抬手抚向隆起的肚皮,隔着轻薄柔滑的缎料摩挲着温热的腹部。这里有她后半生的指望,无论如何,她都要悉心照料着尚未出世的它。

“那便好,若是有些什么需要的,尽管开口。”

现如今,楚宣心底里装的皆是新封的才人郭玉兰,他来此不过是因这柳容华腹中的孩子。他曾经宠她无限,却从未爱过她,她之所以能入得宫来,十足是因为沾了碧游的光。

看着面前娇媚可人的柳玉珍,他不经意间竟想起了久未在他脑海出现的碧游,不知现今她在别院可好?想必身子应是调养的差不多了。他现今总算是理解了她当时的心情,那时听闻韩时还活在这世上,她的心境定是异常的复杂。毕竟当年她与他那般的恩爱,却忽然生死别离,再相见时,却又隔着寂寂深宫,无论是否相爱,想必内心定是极为煎熬痛苦。若不是遇上了与锦瑟相似的郭玉兰,他现今定还在怪她。不过他确是不再怪她了,只是觉得忽然间,她在他心中的份量却轻了许多,因此对她的愧疚之情也油然而生,多日来不曾去见她,只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!

数月前,他从别院探望她时,还对她说了许多誓言,当时确也是真挚深情,只是现今,那时的感情却逐渐消散。有时候他想想便觉得可怕,若是再次见到她,对她再没了感情,他该如何待她?他拆散了她与韩时,现今韩时业已认命,欲听从他的安排娶户侍郎之女,想来碧游与他,这一世,再也不可能了。况且,无论如何,他也不会让这种可能发生!

柳玉珍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出神,原本心头的喜悦又减了几分,每每他来她这宫中小坐,心中惦念的,总是别人。她早知刻意的讨好对他无效,索性便闭眸小憩,由着他坐在床边独自出神。对于这情这爱,既然拿不起放不下,唯一能做的便是放逐。放逐那份执念,埋葬那分迷恋,也算是重生!

楚宣由思绪中回过神的时候,见柳玉珍竟已闭眸浅睡,宁和的面容少了方才的几分娇媚,微蹙的双眉却显出了几分沧桑寂寥。她发出清浅的呼吸,隆起的腹部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,仿佛那腹中胎儿随时会撑破肚皮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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