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 被李炎念叨的素昭君,正一身染血,眸光殷红的奔行于江面之上。
自离开南京城,素昭君已在沿途中经历四次袭杀,两场大战。那些身份不明,不知来历的高手接踵而至。尤其一头八重楼境的白虎妖君,阻截了她整整半刻时间,才被她重伤击退。
而这连续多次的围追堵截,也令素昭君心急如焚。在击退那头白虎之后,她彻底不顾法力损耗,身影化为狂雷,全力以赴的向镇江方向疾驰。
甚至就连她的陪嫁女侍素灵环,也被素昭君甩在了半道。
而此时的她,才刚刚抵达仪征一带的江面。
轰!
这是一头巨鲲,从江面之下飞腾而起。以头顶的独角,往素昭君猛力撞击。
“杂种,我看你们是不想活!”
素昭君一拳砸下,带着狂雷烈火。她的身影被这巨鲲的巨力,强行撞到了半空,可后者却是发出了一声惨烈哀嚎,那雷蛇火龙竟缠绕着灌入它的体内,将它的腹部炸出一个巨大的血孔。
高空中的素昭君此时又身化雷光一个闪烁,骤然来到了巨鲲身前,在后者妖躯变幻,化为黑翼大鹏之前探手一抓,赫然将后者的一只眼睛强行抓取了出来。
那黑翼大鹏的哀嚎声再次响彻在了周围江面。它再不敢与素昭君有任何接触,翅膀一扇,就贴着江面滑翔离去。
素昭君眸中杀机凝如实质,森冷异常,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,继续往镇江方向全速奔驰。
“尔等记住了,今日炎郎如有什么意外,我素昭君哪怕追杀到天涯海角,也定要将你等斩尽杀绝,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!”
可她娇躯带起的狂雷,却只在江面之上穿梭二十余里,就不得不顿住。只因此刻,一位身着大红官袍的中年文官站在她前方十丈之外。此人一身浩气勃发,就宛如一面无形的墙壁,阻在了素昭君的前方,令素昭君驾驭的磅礴电流,都暂无法越过雷池一步。
“你是?席应!”
素昭君用了半个呼吸,才认出对面那位鼻青眼肿的文官身份。她的瞳孔微收,然后袖中刃光一闪,就将那堵浩气化生的无形之墙一剑破开。
“席副宪今日阻拦在此,是意欲何为?”
此时有一对明晃晃的软剑,滑到了素昭君的手中。那凛冽的气势,竟然破开了江面,使周围大浪迭起。
“本官奉陛下之命,清查南直隶军械盗卖案!”
席应背负着手,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素昭君:“今日本官查得李夫人名下的王记船行,与军械盗卖案有涉,所以想请李夫人随我前往南京刑部,解释此中详细。”
“借口!”
素昭君直接一挥剑,犀利的剑芒,将席应的如墙浩气再次破开。她本人则再次化雷而闪,仿佛一条雷蛇,从席应的身侧绕过。
“要解释什么时候都可以,非得今日不可?你席应与林紫阳勾结,想要拦我去路,那就直说便是!可我劝你一句,今日无论谁敢拦我去路,我素昭君都必杀无赦,哪怕是你这朝廷的左副宪!真当我素昭君不敢杀官?”
“李夫人此言真是霸气!”
席应哈哈大笑,他身侧同时‘轰’的一声响,正是他的浩然正气与疾奔中的素昭君交锋,引发周围罡气轰鸣,巨大冲击波冲卷两岸。
“本官何时与林紫阳勾结了?李夫人的话恕我听不懂。总之李夫人今日想要前往镇江,还真就只有杀死席某一途!”
素昭君果然一点都不迟疑,立时挥出上百道雷火剑影,碎散缤纷,朝席应笼罩而下。
后者的一身浩然正气,竟完全不是对手,被势如破竹的破开斩碎。素昭君的剑,也是狠辣无情,仅仅一百四十七剑之后,就在席应的肩膀上割开一道刺目血口,同时一剑,洞穿席应的肩。
“悍妇,你还真敢袭杀钦差?不怕你们诚意伯府被满门抄斩?”
席应的面色青白,他感知到素昭君的杀意,依旧凝如实质,刺得他心脏发凉。
这位毫不犹豫,蓦然从袖中掏出了一张明黄圣旨,同时一口精血吐出,使那圣旨光华大亮,赫然化成了一条黄龙,缠绕于他的身侧。
“天子有命,龙气加身!”
席应冷笑着看向素昭君:“李夫人你有胆,可以再斩我一次试试?毁伤圣旨,斩伤龙气。哪怕你们家圣眷如山,也难逃死罪!”
素昭君的身躯顿住,握剑的双手紧绷着,一口银牙也在‘咯崩’作响。
此时在她后方,一位背负长剑的中年女子,也飞空而至。那正是她的贴身女侍素灵环,这位从后面望见素昭君之后,不禁一阵错愕。
“小姐,您怎么还在这里——”
她随后就望见了席应的身影,顿时就面色一变,明白了缘由。
这位直接就遥空一指,一道浩大的剑影,就往那席应的头上劈斩过去。
“这里有我,小姐你只管去救人。无论什么事,灵环一肩担之!”
只是她的飞剑才刚斩出,就被素昭君一道剑气扫飞。
“蠢货!”席应冷笑道:“给我想清楚了,今日这圣旨,这龙气有任何损伤,你们李家,素家,三服之内的亲族,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!”
此时在场三人都心有所感,都纷纷侧目。往镇江的方向看了过去。
素昭君将雷霆之力聚于额心,形成了一只雷霆天眼,往三十里外看了过去。
恰见李炎的身影从空中坠落,浑身燃烧的被轰砸在岸旁的一座小山上。
这令她的目光尽赤,已经抛开了所有理智,也失去了任何顾忌:“死无葬身之地又如何?今日阻我者,杀!”
这一刻,她周身澎拜的剑气,竟使江河断流。
可此时的席应,非但没有任何畏意,反倒是眼现出几分喜意与期待,他唇角微现哂意:“忍不住了是么?那便对我出剑!你再犹豫,你的炎郎怕是要小命不保。”
素昭君脚步蓦然踏前,一双软剑上已缠满雷火。
可就在她即将出剑之际,远处江面忽然传来了一个让她异常熟悉,又非常意外的声音:“这个人,交给我来处理吧,大嫂你只管去救人。”
“二公子?”素灵环错愕回望,看向那乘着一艘快舟飞驰而至的李轩。
在他身后,还站着一位美貌倾城的少女——正是此女施法推动那快舟,使之如离弦之箭般在江上飙射。
素灵环不认得这位,却能猜到她的身份。
拥有如此美貌,又是六重楼境的术法修为,除了天师双璧的薛云柔之外,还能有谁?
此时不止是素灵环,素昭君也诧异的回首望去:“小弟?”
“万幸,总算是没有来晚。”李轩目光冷冽的看着席应:“把这位席左副宪交给我来,应该是最合适不过。”
“你?”素灵环皱了皱眉:“退回去吧,二公子,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。今日袭杀钦差,就只是我主仆的事,与你无关。”
对面的席应也是一声哂笑,眼中现出嘲弄之意。
他一点都不在意,反正他在这里能拖多久就拖多久。
“我那老哥的命都快没了,我跟你开什么玩笑!”
李轩斜睨了她一眼,然后就从袖中取出了一只槐木人偶:“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诞,可我猜父亲他一定跟大嫂你,提过我现在的身份?”
随着他的法诀一引,这只槐木人偶就已悬漂在他身前。此时李轩又从指间逼出了一点鲜血,在槐木人偶的背后,写下了一个篆体的‘控’字。
素昭君则似想起了什么,顿时目泽一亮,现出了几分异芒:“我听父亲他说起过那桩事,不过小弟你真有把握?可需要我做什么?”
“只要无人干涉,今天这家伙死定了。”李轩随后想了想:“为防万一,你把灵环留下来就可以。”
“好!”素昭君再没有任何迟疑,直接化雷疾走。在江面上带出一条‘Z’字型的电流,再次将席应绕过。
素灵环不禁错愕的看着素昭君的背影,心想小姐她居然还真信了二公子的鬼话。
席应则是冷笑道:“我说过,你今天想要从这里过去,除非是我席应死!”
他微一挥袖,一股磅礴浩气,就如巨锤般向远处的素昭君砸落。可此时后者却完全不做理会,只将她化身的雷光,加速到极致。
“那可未必!”
李轩此时一声冷笑,从他袖中招出了那枚文山印:“席应,劝你还是先顾眼前的好。”
这文山印一现身,席应轰出的浩然之气,居然就支离破碎,化为无形。
席应初时不解错愕,可当他看清楚李轩身前那枚小印的时候,却不禁身躯一颤,几乎跌落到了水中。
“这是,文山印?这怎么可能?”
“我自己也感觉像是做梦,咱咋就成了理学护法?”
李轩‘嘿’的一笑,此时他又道了一声‘引’字,使位于金陵城雨花台的某个存在,在顷刻间降临于此,融入到这槐木人偶中。
这个步骤完成,李轩就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席应:“席应,你可知罪?”
“我有何罪?”
席应瞠目喝问着,气势冷厉,可他的身影却在持续的后退:“倒是你这竖子,好大的胆子!竟敢袭击朝廷钦差。”
“席副宪言重!本人只是为虞子清理门户。”
李轩笑了笑,转而朝着身前的槐木人偶道:“素心你还不动手?要等到什么时候?”
“你总得让我适应一下,这都是木头。”
这正是问心铃内,那只他化自在天魔的声音:“嘁!还以为能够附在你身上,结果却是只槐木人偶,真是无趣。”
“速度快点。”李轩背负着手:“这祸乱理学纲纪,为非作歹的伪儒如果走脱,我唯你是问!”
此时那槐木人偶的右手,已经现出了一枚虚幻的铃铛,而它的双眼部分,更是闪动着奇异光泽,往远处的席应注目过去。
——其实也没有多远,薛云柔一直都在用法术催动快舟,在江面上的行驶速度,竟完全不逊色于席应的飞遁。
席应在望见槐木人偶之后,也眸色大变。他眼中闪现凶光,竟然止住了退离之势,转而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长剑,往李轩直扑过去。
“御气凌霄,去死!”
那剑气澎拜,赫然破分开百丈江河。可那剑光还未能及李轩之身,就被素灵环御剑拦住。
此时素灵环的眼眸里,也闪现着异泽,有惊奇,有兴奋,也有期待。
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,可她早就看出来了,这位席副都御史,对于她家的这位二公子,可谓是忌惮备至,甚至是畏之如虎。
——更关键的是,这位身具的浩然正气,不知何故竟已无法使用。
“你休想得逞!有我在,席应你若能伤二公子一根毫发,便算我输。”
一个没法使用浩然正气的儒修,岂非是等同于没了牙的老虎?
而此时桃木人偶,则摇动起了它手中的铃铛,竟发出了钟鸣一样的声响,使得席应的身躯,蓦然一个巨震,然后他就双眼涣散,陷入到失神状态。
“放心!我不会信护法一面之词。”桃木人偶笑望着席应:“究竟是否伪儒,去问心六关里面走一趟吧。贪色权名,我就不问了。只需你过了叩心与问道,今日你便可全身而退!”
可仅仅不到二十个呼吸,李轩等人就见席应的鼻间喷出鼻血,脸色也变得青黑无比。
此时就连他化天魔素心,也变得惊异无比:“啧啧!与叔母通奸,还有弑师之罪!这等罪孽,说他恶贯满盈都不为过。怪不得李轩会说你是伪儒。你这样的恶人,居然也能位列理学名儒之林,虞子那家伙如果还活着,不知会气成什么样?”
此时席应一声嘶吼,躯体剧烈挣扎。可他的意识,终究还是没能从问心铃幻境中挣扎出来。
“接下来是问道,这才是关键。”
那槐木人偶的唇角,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意:“他若能过这一关,那么便是你手中的‘文山印’,也奈何不得他。”
此时江面之上狂风席卷,大浪起伏。席应的脸色,也在苍白与青紫之间变换。他先是口中溢血,接着是五官七窍,血流不止,最后那浑身毛孔,都溢出了血点。
而在席应的上方,则逐渐现出了‘存天理,灭人欲’这六个大气磅礴的苍劲篆字!
下一瞬,二十七个不同的声音,同时响彻在这江面之上。
“杨朱余孽,当诛!”
席应不禁‘噗’的一声,再次口吐鲜血。这次竟是夹含着大量的内脏碎片,血喷十丈!
这位从幻境中苏醒,然后就从空中跌落了下来,坠入到了恶浪迭起的江河中。
“果然是没能过关!”槐木人偶一声笑:“这位学问是有,在理学上造诣很深,可他心里信奉的,却是杨朱之学那一套。虞子这些儒门先贤见了,那是定要仿效至圣先师,诛少正卯的。”
李轩闻言了然,他知道杨朱之学,那是远古战国年代,曾经风行于那个时代的贵族之林。
其核心要义,就是‘损一毫利天下,不与也;悉天下奉一身,不取也’。
意思是拔自己一根寒毛利天下,但我不给;让普天下来奉养自己一人,我也不同意。
每一个人只要尽力做好自己,既不做有利于天下的事,也不做有害于天下的事,那么天下就会变得很好。
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,可李轩是从现代过来的人,知道这种极端的自由主义会结出什么样的恶果。
何况这席应,虽然不到‘悉天下奉一身’这个境地,可在其心目中,日后位列宰执才是最低的个人需求,在这个过程中,这位又怎可能不做‘害天下’之事?
素灵环此时已御剑往河面飞斩,要将此人一剑斩杀,却被李轩拦住:“没必要,此人身负圣旨,刀斧不能加身,否则我等反受其祸,就让他死在河里吧。”
素灵环却觉不解:“有道是打蛇不死,反受其害。二公子,似这等样的阴险小人,一旦放虎归山,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。”
“是真没必要。”立在快舟后面的薛云柔笑道:“你不杀他,这个人也已死定了。他那一身所谓的‘浩气’已被问心铃废除,可见其心不正,学问不纯。诚意伯只需策动几位御史上一封弹章,就可将之罢官问罪!即便诚意伯不出手,李轩身为理学护法,也只需几封书信,就可使他身败名裂,锒铛入罪。所以他哪怕活下来又怎样?还是得死。”
她微摇着头:“此人将彻底身败名裂,失去所有的一切。不过这事自有朝廷出手,与我们无关了。”
李轩眼见恶浪中的席应挣扎的越来越弱,逐渐沉入水底,这才伸出手,去抹那‘槐木人偶’身后的两个血字。
不过里面的他化自在天魔却不甘心,把躯体扭动,躲避着李轩的手:“别啊!别啊!护法,大人,手下留情!我好不容易从问心铃出来一次,你就让我看看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嘛,我都在那里面呆了一千二百年,无聊得要死了。”
李轩则冷漠无情:“无聊也得回去,问心铃那边不可无人看守,你这天魔我也不放心,不敢放纵分毫。”
他化天魔‘素心’则是一声苦笑:“这一代的理学护法都已经选出来了,谁会没事去问心铃里面找罪受?我也逃不出来的,你的‘知行合一’,让虞子的封印更强了。”
李轩却是冷笑,一点都没犹豫的将槐木人偶身后的血字抹去了。
他心想我信你个鬼!方才席应被‘素心’引入问心铃,近九成的气血与精魂,都被这位他化自在天魔抽走。
他与乐芊芊千防万防,却还是着了这只他化天魔的道。
之后李轩就把目光投向了镇江方向,睁开了他的‘护道天眼’往远方观照着。
可惜隔着几十里,他看不到什么。护道天眼虽然有望远镜的作用,比华为手机一百倍数字变焦厉害得多,可李轩修为低弱,还无法完全发挥护道天眼的能力。只能看见那边一大团的雷火闪耀,狂风漫卷周围十里。
素灵环已经倾尽所能的往那边赶了过去,薛云柔也再次施展起了法术,催动着快舟往镇江的方向飞驰。
“要过去吗?”
“不用!”李轩摇着头:“找个合适的地方远远看着吧,别给他们添乱就好。”
现在的情况与先前不同,那时李炎生死未卜,他也不知素昭君已经赶到了附近。
当时的想法是先去看看情况,大不了直接氪命,用三个月的寿元来换取红衣女鬼出手,无论如何都得把李炎救下来。
可如今既有素昭君主仆在,那么李炎多半是没事的。自己这个四重楼境的弱鸡跑过去,只会给他们添麻烦。
随后李轩,又用感激的眼神看着薛云柔:“谢了,云柔。要不是你,我这次未必就能赶得及,这次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。”
后者陪他前往镇江,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。风君林紫阳,乃是江南成名已久的大高手,打开第四门的强大存在。
可薛云柔却没有半点犹疑,毫不犹豫的陪他去闯那龙潭虎穴。
“不准你这么说。”薛云柔嗔了李轩一眼:“当初在地府,你把我推出来的时候,可一点都没犹豫。今日只是帮你一点小忙而已,算得了什么?”
李轩失笑:“那就两不相欠!”
“就一定要说欠字吗?”
薛云柔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李轩:“李轩你明知道我的心意的,为了你,我什么——”
就在这个时候,天空中一位穿着银甲的少女,蓦然横空而至。
“能告诉我,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吗?”
当这少女的身影落在舟上,这艘只能容纳四人的快舟,竟是一点下沉都没有。
李轩稍觉意外,随即就朝这位少女一抱拳:“校尉大人!”
薛云柔则是‘啧’了一声,有些幽怨的把目光看向别处。她想刚才的气氛多好,就这么被她表姐硬生生的给搅扰了。
她表姐来的可真及时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