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把全身上下的武器暗器卸下, 沿着重重灯火迈入太极殿内,越往里走,慧露就越能感觉到殿内气氛的沉重。
是因为今日定安侯府之事让圣上如此, 还是还有什么别的?
行到屏风前, 慧露止步,双膝跪地。她身边跟着的两人亦是如此。
“讲,今日靖宁县主为何会提前从李家离去?”曹太监的声音从屏风内传出来。
慧露垂首:“靖宁县主至李家后,被迎至卢恭人正房内。县主觉她位高, 于卢恭人李氏母女说话不便,便先来至后罩房李氏未出阁前闺房内, 等卢恭人王把总等见了礼, 和李氏母女诉过离情, 方又回至卢恭人正房。至中午饭后, 县主说挂念定安侯夫人身体, 又觉李氏成婚时办得不如杜恭人柳宜人热闹, 欲替定安侯府补偿李家, 便让王把总先将其送回定安侯府,再回李府接李氏,此间约有一个时辰, 可让李氏与李家诸人自在说话。”
曹太监又问:“讲, 为何靖宁县主去李家是与李氏同乘一车?宫内已赐了靖宁县主车驾, 为何不用 ?”
慧露答:“今日乃是李氏回门之日,靖宁县主怕乘县主车驾出门,会有和李氏争风之嫌, 便不似给李家做脸了。”
曹太监再问:“讲,为何靖宁县主出门要带上你?”
慧露答:“靖宁县主近日常带微臣和各家夫人姑娘见面,欲让微臣教导与定安侯府有亲之家的女儿习武, 还应下杜恭人让微臣教导定安侯府嫡长孙女。今日县主也和卢恭人允诺,若李氏得生女儿想习武强健身体,也是微臣教导。”
圣上的声音从屏风内透出来,语气倒不似慧露想象中那般带着怒意:“定安侯府这小丫头现在倒信你。”
这带着随意的一句话却让慧露心中一凛。
她道:“本来靖宁县主对微臣尚十分客气,但自九月二十八入宫回定安侯府后,县主待微臣便亲热不少了。”
圣上没了声音,下一句还是曹公公问她:“讲,靖宁县主回府后都做了什么。”
慧露便把靖宁县主从在定安侯府门前下车,到去见过定安侯夫人,回毓英园梳洗更衣,靖安伯到定安侯府,靖宁县主安排靖安伯请医吃住,还因靖安伯和定安侯争执这些事详尽说了一遍。
“靖安伯真吐血了?”圣上声音比之才刚发沉。
慧露愈加小心——她若说错一句,身边沉默的两个人会立刻开口——她说:“微臣亲眼所见,靖安伯确实吐血不假。”
圣上不满:“少年吐血,只怕将来难以长寿。定安侯今日失了分寸了。”
曹太监劝道:“圣上关心靖安伯,不如赐下御医诊治,或许能养回来。”
圣上没答,问慧露:“靖安伯今日宿在定安侯府?”
慧露道:“是,本靖宁县主给靖安伯安排了客院,但因靖安伯吐血,所以今晚靖安伯应会住在靖宁县主从前住的院内。”
圣上问:“依你对靖宁县主的了解,她会留靖安伯在定安侯府住多长时间?”
慧露犹豫:“靖宁县主对靖安伯一往情深,若是平常,定会留靖安伯住到痊愈,但定安侯夫人尚在病中,今日靖安伯到时并没见靖安伯,定安侯和靖安伯又有冲突,靖宁县主一向孝顺,微臣不敢确定。”
屏风内静了一时,曹太监命:“慧露仍回定安侯府,慎中慎西退下。”
听得这句,知她大概是过关了,但慧露仍不敢放松分毫。
她恭敬起身,慢慢退到一道门处,才要转身往外走,忽见一个小太监从阴影里出来,往她身边过来。
慧露浑身绷紧,看这小太监要做什么。
小太监来至她身旁二尺处站定,低语道:“三日内圣上要赐靖宁县主四个女侍卫,曹公公让你得空来挑人。”
慧露心内一动,问:“我不过六品,仪鸾卫内至少也是七品侍卫,只怕我当不起此任。”
小太监意有所指:“所以这才是曹公公对您的信重。您在定安侯府一年有余,甚有功劳,离升为五品,能领侍卫长之职也只差一个机缘了。”
慧露明白了:“烦公公替我多谢曹公公,我必忘不了曹公公的提携,定会报答公公的。”
她在定安侯府一年有余,身上多的不止功劳,自然也有银钱。
曹公公还真是时刻不忘揽财……做了几十年六宫都太监,只怕曹公公手里过的银子也有几百上千万了。
她给曹公公多了,怕养大曹公公的胃口,给少了,只怕曹公公不满意,会误了县主的事。
给多少,还是和县主商议罢。
她身上的所有东西在入太极殿前已被卸下,此时也什么能给那小太监的。索幸那小太监只是传个话,并没要什么,见她明白了意思,便又缓步回到他才刚站的地方。
太极殿内无论何处都不少人侍立,连她身边还有仪鸾卫的慎中慎西。但小太监和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,竟无一人表现出有什么异样。
他们离圣上可是只隔着一道墙,一道屏风,距离不过十丈远。
出宫一年多,曹公公对仪鸾卫,对太极殿,对……圣上的掌控,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吗?
慧露继续往前走,甚至还能听见圣上吩咐曹太监:“明日让邱院判给靖安伯诊治,别叫靖安伯留下什么症候,朕还要用他!想办法让靖安伯在定安侯府多留几日!”
曹太监应:“是。”
圣上又说了什么,慧露听不太清了。
曹太监的声音长长响过太极殿:“摆驾华阳宫——”
华阳宫?那是瑶贵妃的宫。瑶贵妃失宠了这些日子,难道要复宠了?
慧露快步下了太极殿的台阶,看着慎中慎西消失在阴影里,又往宫外行去。
县主还在等她。
华阳宫是皇宫内除太极殿、麟德宫外最华美的宫殿,其规制自然比不上皇后所居凤藻宫,也并无凤藻宫那般恢弘庄严,但宫内装饰之华丽比凤藻宫却更盛一筹,便是同为贵妃的戚贵妃所居毓秀宫与华阳宫相比也逊色许多。
这都是因圣上对瑶贵妃二十几年如一日的盛宠,才能让华阳宫处处明珠照,步步生金莲。
华阳宫之盛全因圣上恩宠,所以,当圣上之恩幸消退时,华阳宫金珠玉宝还在,却似失了往日的光华。
瑶贵妃只能看着华阳宫一日日黯淡下去,宫里服侍的女官、太监、宫女、内侍,无论服侍了她多久,品级高低,年龄大小,眼里都显出惶然。
圣上不来,她没有任何办法。她在宫内六局一馆是有几个人,但这些人平日对付妃嫔有用,手却伸不到圣上身边。
她生下的两个儿子……她从前在心中仅次于她的容貌和恩宠的最得意的两个儿子……一个虽已成人出宫开府,但在朝中无职,王妃的娘家在圣上面前也说不上话,不算什么。而另一个,平日得圣上的宠爱,她也什么都尽着他,但到了这时候,圣上连想都想不起来他。
让他去太极殿见圣上,他推三阻四的不敢……
好似她要让他闯龙潭虎穴一样。
便是她真要让他去闯龙潭虎穴,他也该去!他凭什么不去!难道他不知道,她没了宠爱,他们母子三个都没有好日子过!
瑶贵妃不想承认她最疼爱的幼子是个无能的废物,正如她不想承认,没了圣上的宠爱,她在这宫里就寸步难行一样。
这才几天……这才几天圣上没来,宫内给她的分例就次了不少,往凤藻宫去请安,那几个九嫔贵嫔竟敢明里暗里嘲讽她了!说什么容颜再美也有衰老之日,正如春华秋红四时有序,新鲜的花朵儿总是年年都有的。
所以皇后太子要和她结盟,她答应了。
战战兢兢的日子一个晚上她就过够了!不投靠太子,难道还要连当圣上的狗都当不成吗?
她只是随着皇后戚贵妃给靖宁县主塞了个女官而已,圣上都容不下她!
在圣上心里,她到底算什么,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清楚过。
圣上给了她贵妃的高位,但正如圣上平日对她的称呼,她一直只是“瑶奴”而已。
做娘的都是奴才,做儿子的如何能当大位?
她只能先投靠太子,能帮就帮太子几个忙。她知道,皇后和太子虽说恨她,但瞧不起她们母子也是真的。
等太子登基,忠勇亲王忠诚郡王难道能有好结果?便是忠礼郡王也危险得很。而太子不可能一上位就屠尽所有兄弟,总要留一两个人以示仁德。
只要盛崇盛定一个能活,她就也有活路!要再往上一步,也不是不可能!
可今日,她的两个儿子惊慌失措的回来,和她哭喊办错了事闯了祸,她又发现……原来盛崇比盛定强不了多少。
她的两个儿子一样没用,全是草包!
怎么会这样!
她不明白……分明从盛崇入上书房起,她就一直敦促他好生读书习武,他怎么会这样无用!
还未给太子帮上忙,就先给太子找了麻烦,她还能指望谁……还能指望谁……
五皇子明盛崇已经在瑶贵妃身前跪了足足两个时辰。
他的双腿又酸又麻,膝盖疼痛无比,脸上脖子上的伤口也不断传来刺痛,但瑶贵妃不说话,他并不敢动。
因为六皇子明盛定从麟德宫回来后,也被瑶贵妃斥命跪着反省。他不想跪,是华阳宫里掌事太监带人压着他跪下的。
这帮奴才何时这么没给过六皇子面子!
瑶贵妃……这是动了前所未有的大怒。
她能指望谁呢?
瑶贵妃抬头,目光缓缓在殿内扫视。
凡被她看到的人,都不自觉的身形往后缩,只有六皇子明盛定把身子往前挺了挺,一脸的不服。
瑶贵妃的目光最后停在了六皇子身上。
“盛定,你……”
“圣上驾到——”
太监悠长的声音穿透华阳宫,把瑶贵妃要对六皇子说的话给堵在嘴里。
一殿的人都怔住了,随即心里涌出各样的情绪。
五皇子已被吓出了眼泪,在顾不得什么,膝行到瑶贵妃满前:“母妃,母妃!您可要救救儿臣……和六弟!”
瑶贵妃甩开五皇子,咬牙:“你们两个给我跪好!不许动!做错了事儿就要有认错的样子!”
“盛定,你懂不懂!”她瞪着眼睛问六皇子。
六皇子被看得低下头。
瑶贵妃咬着牙奔出殿外,挥开女官递来的斗篷,顶着寒风跪在阶下。
请罪就要有请罪的样子。
圣上不来,她日夜担忧,圣上今日来了……她却怕得更甚。
她深知自己什么模样最动人,出殿之前已略把鬓发弄蓬松些,圣上便看见她盈盈跪在地上,脸边垂下几络黑发,两颊被风吹得发红,咬着嘴唇,泪眼里映出月光。
她极艳的容貌配上这副可怜姿态,立时就叫圣上眼中出火。
这个……贱人,这个贱人!
他才多久没来,她就能勾搭上太子了!怪不得太子要替老五老六求情!
他以为她恭顺,没养大心思,是他看错了人!
圣上挟着满腔的怒火来到瑶贵妃面前,伸手将她拽起来,把她给扯到殿内。
瑶贵妃惊得连叫都忘了,等她知道自己处在什么情况后更不敢说话。
五皇子六皇子呆愣愣的看着门口拧着瑶贵妃手腕的圣上。
“都给朕滚!!”圣上咆哮。
瑶贵妃给五皇子六皇子使眼色,他两个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殿外。
“圣上,妾……”瑶贵妃抖着声儿才说了几个字,忽然觉得胸·口一凉。
圣上粗暴的撕开了她的衣襟,当着殿内众多宫女内侍的面,把她按在地上。
怎么会这样……
她还有什么脸面……
好疼……
圣上什么时候能停下……圣上来之前服药了?
她想死……
一个个念头从瑶贵妃心里闪过,等她从火里水里出来的时候,已经是双目发怔,动弹不得。
殿内大半的人已被曹太监撵出去,只留了几个圣上心腹,偌大的华阳宫正殿显得空空荡荡,只用灯火和金玉折射的光亮填满。
在这明晃晃的光下,瑶贵妃雪白身体上的青紫红痕血迹显得极为可怖。
圣上慢慢张手让曹太监给他系好衣带,而后低头,语含警告:“身为后妃,要守贞德,你为太子庶母,要记得什么是本分。”
贞德?本分?太子庶母……
陛下在说什么?
华阳宫的女官之首何侍中小心走进来,看见躺在地上□□的瑶贵妃,禁不住惊呼一声。
她奔到瑶贵妃身前,扯过一件衣服勉强遮住瑶贵妃的身子,忍住害怕,勉强镇定问:“娘娘,娘娘?我唤人来服侍娘娘梳洗更衣?”
何侍中看见瑶贵妃弯起嘴角。
因为扯到了脸上嘴角的淤青,瑶贵妃嘶痛的声音听得何侍中心肝儿乱颤。
但瑶贵妃还是“呵呵”笑出了声。
太子……哈哈哈哈哈太子!圣上竟然怀疑她和太子有染!
在圣上心里,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!
不过,她真要多谢圣上提醒了她。
从前有武皇后,本朝未必不能再有!太子和她也只差了一岁而已。武后比高宗大四岁,她却比太子还小。
太子妃无所出,她和圣上生了两个儿子,未必不能和太子再生一个!
只要太子愿意……
她不信太子不喜欢她这张脸。若真能成……最好太子不似圣上这般粗暴……
瑶贵妃的身体浸在浴桶里,在药物的刺激下,她全身上下几乎无处不疼,疼得她浑身发抖。
但她闭着眼睛,嘴角的笑却一直没有消失,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的那一天。
夜晚的兴庆宫十分宁静,今日尤其安静。北风从御辇旁边穿过,似是被风声吵到,闭目养神的圣上睁开眼睛,眼中却尽是颓然。
连瑶奴都不可信了。
这天下,他还有谁能信?
太子只怕恨不得能生啖他这父皇的肉,老二也曾背过他的意,老三不必提,他一直知道。倒是老四还有几分能信……
曹全德,王子腾,贾瑚……这些奴才臣子也未必没有私心。
他没有能全心信任的人了。
但是他不需要!他不需要信谁!他会长生不老!
只要能长生不死,他还怕什么!
下了御辇,圣上用比平日快了许多的速度行到内殿,服下一枚丹药。
浑身燥热,又神思清明。
张天师新练出的丹药,得服下后立刻开始修炼。
圣上脱下外衣,只穿着单衣盘膝坐在殿外,摆出修炼的姿势。
他神态安详,只有双眉紧皱。
“曹全德?”
“奴才在。”圣上不歇,曹全德也半点不敢歇。
“拟旨,朕今日考较皇五子学问不精,着其自明日起入宫,与皇六子同迁至素安殿闭门读书,非诏不得出。”
这是圣上要将五殿下六殿下禁足了?那五皇子妃又……
曹全德心里思索着,口中半点儿没耽误应了一声:“是。”
“五皇子妃马氏可照常入宫行走。”
曹太监再应一声,心道这便是圣上还想对宫外掩盖些。左右五皇子妃家里并没什么人。
但圣上的旨意显然还没完,曹太监没太多时间去想圣上还有什么深意,和他最好应该怎么做。
“瑶贵妃梁氏,身居高位,上不能管理后宫为皇后分忧,下不能抚养皇子成才,着降为瑶妃,一应例按妃位行,将华阳宫内逾制之物收回。”
曹太监这回惊得不轻。
难道圣上真以为太子和瑶贵妃之间有了什么?这……不是明摆着不可能的事!圣上……
圣上仍在发命:“宫中贵妃之位空缺,着将……”
曹太监忙竖起耳朵细听!
文妃、静妃、赵妃、沈妃,是哪位娘娘要起来了?
作者有话要说: 来,来惹!
巫巫预计:一点半更新睡觉!
实际:怎么就五点了……?
大家早安,我去睡了( ̄o ̄) 感谢在2021-06-17 00:19:18~2021-06-18 05:10: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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