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虽说王熙鸾有心要把六位前宫中女官都收服为己用, 可这事却急不来。
这六人都是自小入宫,从最低等的洒扫宫女一路成了有品级的女官,不知都有什么手段, 什么底牌, 她们在宫里的主子都吩咐了她们什么,她们手上有没有过人命,做过什么事, 在宫里还有没有割舍不下的人。
历来宫里给臣子家中赐下女官并无召回之礼,出宫的女官年岁大多在四十五岁,甚至五十岁往上, 品级在正七品及以下,最高不过正六品。
六局一馆中,最高掌事者俱为正五品, 且每局有两位,根据每局下辖各司权职不同, 每司掌事者正六品女官,在每局共有八到十二人不等。正七品正八品女官人数和正六品女官同。
是以毓英园内六位先生看着多,对于宫中实不算什么。宫内娘娘们每人手里也不会只有这一两个六局里的七品女官。
且现在毓英园里的六位先生皆是五十岁以上年纪, 在这个平均寿命不到三十岁的世界里, 这个岁数已经算是高龄了。
历经风雨活到晚年的人, 大凡都想安稳走过生命的最后一段。就连才二十一岁的慧露都被定安侯府的宁静生活所动摇,王熙鸾不信这六位女官的意志能比从仪鸾卫出身,带着密探任务来的慧露还坚定。
左右出了宫又回不去了, 为什么不安心在定安侯府呢?
但既世人都知道这个道理,想来宫里圣上娘娘们若没有八·九分把握,也不会把女官们放出宫给她。
万一这六人在宫里还有什么好姐妹好对食,好干女儿之类舍不下的人, 或是有什么要命的把柄在娘娘们手里,面对她的笼络暗示假意应下,实际却仍暗地做些别的,这也是有很大可能的。
多事之秋,她先把这些人关在毓英园里,不叫她们往定安侯府迈出一步,再慢慢图其他,才是正理。
所以王熙鸾只状似无意,轻描淡写说得一句“颐养天年”的话,便不再说这个,而是看向王熙凤,笑问:“姐姐觉得如何?”
才刚王熙鸾命琼玉叫青栀等时,王熙凤就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。
听见王熙鸾问,她便带着些许抱怨笑说:“请先生们别见怪,自从圣上隆恩,封妹妹为县主,她的主意就越发多了。”
她说王熙鸾:“先生们才来头一日,你不说让先生们多歇歇,反这么不客气请先生们给咱家带徒弟。伯娘本就忧思在心还没发出来,叫伯娘知道这事,又该劳神了。”
王熙鸾忙说:“是我虑得不周了。”
她对陈司药等歉笑道:“其实我是想请先生们把人教出来,往后有事便不必再劳动先生们。可凤姐姐说得是,先生们今日初来,很该先好生歇上几日,把这毓英园内都熟悉了,再说其他。”
说着,她便命:“快把琼玉叫回来,先别找人了。”
陈司药忙站起来,仍是笑得那么和善、慈祥、谦恭,口中说道:“县主和凤姑娘也太客气了。我们本是奉命出宫服侍县主,别说教几个丫头,便是教十个、几十个也是分内之事。我们从前还在宫内时,谁没教过小宫女儿?本来我还怕我等在定安侯府无所事事,愧对圣上和县主。既然能帮县主教出人来,我也安心了。”
王熙鸾做犹豫状,陈司药笑道:“还请县主不必收回成命,我们今日就把人带在身边,便能早日把她们带出来了。”
王熙凤看着王熙鸾直摇头,王熙鸾犹豫再四,方道:“那便有劳先生们了。但今日让她们拜见先生们就罢了,还是等下个月初一,先生们歇过两日再带徒弟。”
“先生快请坐。”王熙鸾说着,王熙凤起身亲自扶了陈司药坐下。
待王熙凤归位后,王熙鸾笑道:“今日先生们初来,我本该带先生们和母亲嫂子见一面。但现今家中母亲病着,二嫂子将要生产,大嫂子忙着一府里的事,三哥娶亲在即,都不方便,只得罢了。待来日有机会,再见不迟。”
这回陈司药不说话,是孙教喻笑道:“我们初来乍到,不去拜见定安侯夫人,真是失礼了。”
王熙鸾忙说:“先生们不必如此想。毓英园虽在定安侯府内,但……”
众女官都看见王熙凤瞥了王熙鸾一眼。
“但地处定安侯府西北角,自有园墙园门,因圣上隆恩,这算是我未出阁开府时的别院。”王熙鸾只当没看见女官们眼神变化,“先生们只当是到了毓英园,并非到定安侯府,不必虑得太多。”
说到此处,正好琼玉带了四个十三四岁的二等丫头过来,王熙鸾便命她们:“快见过陈先生和赵先生。”
她对陈司药和赵典膳笑道:“这是青栀、青云、青梅、青烟,在我身边都有二三年了,日常还算聪敏。先生们只管挑,若嫌她们不好,我再挑好的来。”
陈司药和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赵典膳皆看向面前的四个丫头。见这四人皆穿着蓝色青色的绸缎衣裳,发间倒只有银首饰,并不似靖宁县主身旁的嬷嬷大丫头一般戴着金玉,生得倒都干净清秀,看着也是有规矩的。
到了这个地步儿,不管心里怎么想的,陈司药和赵典膳也没有不挑人的道理了。
赵典膳道:“请陈先生先挑罢。”
陈司药谦让两句,便挑了青云青烟二人。赵典膳便留了青梅青栀在身边。
王熙鸾笑道:“还不拜见你们师父?”
陈司药赵典膳都没来得及说话,四人已经拜倒在地磕头,口称师父了。
王熙鸾还道:“你们从此可好生在先生们身边服侍!能学到多少东西都是你们的造化!别叫我知道你们偷懒敷衍,我可饶不了你们!”
四人齐齐应下。
虽并非同路,但赵典膳还是忍不住看了陈司药一眼,陈司药和她对了个眼神儿。
这靖宁县主,究竟是真的天真烂漫,有话直说,还是老谋深算,一步步把她们算入彀中?
她不怕她们把这些丫头教坏了?
靖宁县主和凤姑娘,究竟是真的面和心不和,还是演给她们看的?
活了这么多年,见了这么多人事,她竟看不穿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?
青栀四人起身,在各自师父身边站定。
王熙鸾正想说要领先生们在毓英园里走走,原尚服局正七品典衣耿氏——瑶贵妃的人——开口笑问:“县主,陈先生赵先生都有徒弟了,我原是管裁衣首饰的,也可教出几个人,怎么徒弟没我的份儿?”
这耿典衣生得一副慈和模样,说这话时面上的笑满满的,明知她目的不纯,也让人反感不起来。
王熙鸾笑道:“耿先生别急,我和姐妹们都正是学针线的年纪,过两日有您忙的。我还怕您嫌我们姐妹人多教得烦了,可不敢现在请您教别人。”
耿先生被婉拒了也没变表情,对着孙教喻陈司药等笑:“县主真是玲珑心肝儿,把咱们算得透了。”
众人笑一场,王熙鸾命人把妹妹们送回薛宝钗院子,请王熙凤领孙教喻五位在毓英园内逛逛,她则单来到陈司药身边,低声道:“先生才来,本不该麻烦先生。但家母病了这半个多月,人越发消瘦了,柳氏二嫂也临近产期。若先生不介意,我想请先生给母亲嫂子诊个脉,若无大事,将养段日子就能好,我们做小辈的也能安心些。”
陈司药本就想找机会看一回定安侯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,真病假病,因为什么病了。但她和孙教喻每才露出这意思,要把话头引过去,甚至还没说什么,就被靖宁县主的话拦住。
眼看要看不成定安侯夫人了,陈司药难免怀疑定安侯夫人的病有异,却没想到靖宁县主会邀她主动给定安侯夫人诊脉。
她并未立刻答应,而是道:“我听得定安侯府人和柳宜人的身子都是邱院判调养的。邱院判乃太医院正五品院判,我不过是正六品司药,只怕医术不精……”
王熙鸾忙道:“和先生说句实在话,邱院判确实医术高明,把大哥生生从鬼门关拽了回来。但俗话说,术业有专攻,邱院判确是全才,却更长于跌打外伤,不比先生是宫中司药局女官,必于妇科一道见长。我心里实是放不下母亲和嫂子,先生若着实介意,我带着先生悄悄儿过去,如何?还多谢先生帮我。”
陈司药这才叹道:“县主一片孝悌之心,我也不忍拒绝。我便和县主走一趟罢。只是若诊出的结果和邱院判有出入,还请以邱院判的为准。”
王熙鸾道谢不迭,亲自扶着陈司药往外走。
陈司药力辞:“不敢让县主服侍。”
王熙鸾见她十分不肯,只得让琼玉琼瑶两个一左一右扶着陈司药,还道:“今日耽误了先生逛园子,改日我亲自带先生逛。”
因人回说温瑛还在歇觉,王熙鸾便先请陈司药到了柳如眉处,陈司药诊脉一回,又看了柳如眉的肚子,笑道:“柳宜人胎气稳,胎位正,只要照这样到生产,是必能平安的。”
王熙鸾再请陈司药看了柳如眉的膳食单子,问了柳如眉的起居,陈司药皆说极好。
柳如眉对陈司药诚恳谢过,忽问:“不知先生能否看出来这胎是男是女?”
陈司药道:“看着似是男胎,但未到生产之时,我也不敢定准。”
柳如眉摸着肚子:“借先生吉言,真是个男胎就好了。”
陈司药心里品了这话一回,顺着琼玉的手起身。
在她看不见的角落,王熙鸾和柳如眉笑着对了个眼神。
这些宫里来的人都爱多想,一句话能琢磨出好几个意思。若能叫陈司药以为定安侯府长子次子不合,两房在争谁能先嫡长孙,便是意外之喜。
陈司药给柳如眉诊脉,再到温瑛正院这段时间,足够温瑛在脸上和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扑了一层略暗的水粉,又拿青黛把眉眼略描了些,再把眼睛一熏一揉,果成了病歪歪的样子。
细细诊了好一会儿的脉,陈司药问:“夫人近日是否失眠多梦,睡不好觉?”
可不是夜间睡不好!她现在日夜颠倒,每日白天睡得足,夜里几乎不睡,还真叫她诊出来了!
温瑛歪在枕上,勉强笑一声,半晌方道:“我现在一闭眼睛,就看见侯爷……被人送回来,还有那年在三泉关,佑儿血淋淋的……”
陈司药叹道:“夫人得想开些,不然只怕难好。”
温瑛摇摇头:“我这病我自己知道。”
她说王熙鸾:“做什么劳动陈先生来?陈先生不是今日才到?我不是嘱咐过你……哎……这病得丢人,那么好往外说的?”
陈司药笑道:“这是县主一片孝心,夫人就莫怪县主了。夫人您看,县主这么孝顺,二奶奶也将给您生孙子了,天下太平,您只要放下心,什么福是享不了的?”
温瑛笑道:“多谢先生,只等我自己好了罢。”
看着她精神不足,陈司药便不多说,看了邱院判给开的安神方子,道再没有不好的了,便同王熙鸾出了温瑛屋子。
王熙鸾对陈司药谢个不停,陈司药叹道:“我并没帮上什么忙,当不得县主如此。”
“这话怎么说?先生看了一回,我心里虽未大定,却也稍感安心了。左右我往后常陪着母亲,总能叫母亲回转过来,是不是?都好好儿的,母亲总不至于舍得……”王熙鸾抿嘴。
陈司药点头:“县主说的没错儿,夫人这病确实得小辈多陪着宽心。”
王熙鸾答应了一半儿,又犹豫起来。
陈司药想问,终究还是没开口,等王熙鸾动作。
上软轿,一路行到毓英园门口,下轿,又到了陈司药屋门处,王熙鸾才下定决心。
她命人在屋外都守着,和陈司药道:“我有一件为难的事,想求先生和孙先生。”
“是什么事,让县主这么为难?”陈司药问。
王熙鸾又想了好一会儿,才下狠心开口:“实不相瞒,宫中赐下这许多先生,我心内虽感激,但也着实难安。我虽年幼,也懂得些道理。如今……如今……”
“为难”了半日说不出口,王熙鸾便把这一段跳过,直入主题:“今日知道圣上特赐下先生和孙先生,我便知道该如何办了。有先生、孙先生和慧先生在,我便不怕余下四位先生……”
“我要常去陪母亲,凤姐姐虽是姐姐,但无爵无职,怕压服不住先生们,妹妹们更是都还小。请先生和孙先生、慧先生替我守着这里,毓英园的门户,就托给先生们了。”说着,王熙鸾就要对陈司药行礼。
陈司药震惊之余,没忘了赶紧拦住王熙鸾不叫福下去。
她打量王熙鸾,见王熙鸾面上发红,眼里潮湿,手还在打颤儿,叹道:“县主如此信重,让我……”
“求先生们帮我!”王熙鸾说着就要拜倒。
陈司药只得再托住王熙鸾:“请县主放心,我们虽曾在宫中任职,但如今出了宫,到了这里,便是县主的人,自然要听县主的吩咐。若无县主之命而出毓英园,便是我们逾矩了。”
王熙鸾抖着手抹眼泪:“多谢先生……”
陈司药道:“县主该谢的是陛下。”
王熙鸾含泪笑道:“陛下隆恩,我粉身碎骨难以报还,倒是先生的情分,还能略还一二。”
陈司药叹了几声,拿了帕子递给王熙鸾,又从自己行李里找出一瓶药膏,道:“这是我亲手制出来的消肿药,县主往面上略抹些,一两个时辰便能好了。”
第二日,王熙鸾到慧露处习武时,慧露意味深长对王熙鸾说:“县主真是好本事。”
王熙鸾笑道:“难道先生是头一日知道我?我于习武一道有天分还是先生说的。”
慧露一笑:“县主鞭子才学两个月,就能和王将军打个平手,确实是好本事。”
十一月初一,毓英园正式开始上课。
这些先生们不论是谁的人,但能在宫中得六七品女官之位,本事是不差的。还有王熙凤和琼玉在旁,王熙鸾也放心让她们教薛宝钗贾迎春林黛玉。
有“陪伴温瑛”这个理由做掩护,王熙鸾便能常到前院,在王佑的陪伴下,和王子腾安排的,他在军中的亲信将士比试。
刀、剑、鞭子、长·枪,各种常用的兵器,王熙鸾都和将士们一一比过。每次不比到浑身没了力气,手指头都懒得动不停。
没过几日,王佑和将士们面对王熙鸾,便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,到渐渐习惯了。
王熙鸾也和将士们日渐熟悉着。
因柳如眉预产期在十一月末,而若到十二月,便是天寒地冻,不方便办喜事,因此王仁和李纨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初六。
办完王仁的事,定安侯府就可以全心预备柳如眉生育和过年了。
在王熙鸾和女官们斗智斗勇时,杜云华已经主持定安侯府给李府送去聘礼。十一月初五,李府把李纨的嫁妆抬到定安侯府。
十一月初六,王仁李纨成了大礼,第二日,小夫妻两个见过公婆和兄嫂妹妹们。
早在成婚前,王仁李纨便对彼此都甚满意,经过一夜,自然更浓情蜜意。
李纨虽比王仁大三岁,但两人站在一处,王仁高大青涩,李纨娴雅娇羞,看着和谐极了。
眨眼到了李纨回门的日子。
但李纨回门的前一天晚上,定安侯府打听得六皇子出宫,到得傍晚还没回宫,应是住在了五皇子府上。
作者有话要说: 写嗨了,多写了点,来晚了(捂脸)今天发小红包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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