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0章 内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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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六皇子出生后, 宫中虽还有妃嫔有孕,但却再无皇子皇女降世。

六皇子明盛定就这么做了十四年的圣上幼子,受尽万千尊宠。

母妃是爵视亲王的一品贵妃, 他在宫中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。

他年纪小, 比太子足足小了二十五岁,和二皇子三皇子也像两辈的人,前头三个入朝的时候他还在吃奶。

四皇子是他几位异母兄长中和他年龄最相近的, 也比他大了足有九岁。两人虽在上书房同窗过几年,但上的课程几乎全然不同,四皇子又格外低调谨慎,从不主动与五皇子六皇子往来,更不轻易与他们起争执。因此六皇子和前面四位异母兄长都不甚熟悉。

诸皇子皇女里, 只有他同母兄长五皇子, 和沈妃所出的三公主与他年龄相近。

五皇子比六皇子大六岁,三公主比六皇子大三岁,都是六皇子的兄姐。

三公主被沈妃养得性情安静温娴, 且又是公主,不同居一宫,并不常与五皇子见面。大公主二公主更是早在六皇子开蒙之前便离宫成婚。六皇子与其三位皇姐也基本都只在节庆宫宴上才得见一面, 关系谈不上好,也谈不上不好。

并太子巴不得瑶贵妃把五皇子六皇子养废,是以每遇六皇子逾礼傲慢,当面太子对他都没有半句斥责,做出一副好兄长模样, 但私下里没少散五皇子六皇子嚣张跋扈,不敬兄长的话,另还有些“不愧是宫人所出”“瑶贵妃自家不知礼, 把龙子凤孙都带坏了”等语也是自然。

三皇子当然也不想平白多两个贵妃之子做夺嫡对手。他不比太子是正统,和五皇子六皇子同为贵妃之子,只比他们年长是皇兄,每遇五皇子六皇子跋扈时,便故意做出退让模样,再对心腹并工部官员说些模糊不清似是而非的话,瑶贵妃和五皇子六皇子名声便愈发坏了。

如此,六皇子被瑶贵妃和圣上宠着,上百宫人太监恭维着,又几乎从未因他不当言行被何人斥责过,便渐渐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子,自以为除圣上瑶贵妃和皇后三人外,万人也不能违拗他的。

就算是他亲兄长五皇子也不例外。

母妃以宫人之身得封贵妃,所靠的不就是宫中只母妃生养了他和五哥两个皇子,余者上至皇后下至选侍,无论皇子皇女,最多只生养了一个?

若是没他,母妃怎能轻松当上贵妃?五哥也不会做了这十几年的一品贵妃之子了。

但五皇子显然不这么想。

伴着五皇子摔下筷子落在碗碟上爆出的清脆的声响,和五皇子对六皇子横眉大声斥责“耍你的狗脾气”“你当这是哪儿!”等语,六皇子被气得眉眼扭曲。

亭内亭外服侍的人纷纷瑟缩拜倒,生怕两位皇子的怒火蔓延到他们身上。

哪回五殿下六殿下争执起来,他们服侍的人不挨些挂落?挨骂几声挨打几句被罚些月例银子都是轻的,重则没命被扔到乱葬岗去,他们也不是没经过见过。

哪知五皇子看见太监丫头小厮“呼喇喇”跪倒一片,反更怒上心头。

“跪什么!谁叫你们跪的!”五皇子狠狠瞪了六皇子一眼,朝这些人喊,“都给我起来!谁是你们主子不知道?该听谁的不知道!我看你们都是忘了本分,不想活了,是不是!”

五皇子的话音一落,六皇子气得连鼻子嘴都歪了,阴恻恻看了五皇子背影一眼,跟着就盯住伺候的人不放。

一面是这府上名正言顺的主人五皇子,一面是五皇子之母瑶贵妃最宠的幼子六皇子,终究五皇子已经出宫,瑶贵妃已不能再同五皇子仍住在宫内时一样,随手就把五皇子身边的人处置了,在几瞬寂静后,跪在地上的那些人都稀稀落落站起了大半。

还在跪着的都是随着六皇子出宫的人。

看站起来的多跪着的少,五皇子心里略觉痛快了些。

这些奴才还算晓事,知道谁是主子。

能重搬到宫外就是痛快!在宫里这几月,每天看父皇母妃和老六父子母子情深,真是都要把他看吐了!

呵,母妃有了老六讨父皇喜欢,就催逼他读书上进给父皇看了?

既要让他去争,怎么娶定安侯侄女儿这等好事母妃想都没想过他,只有老六的份儿?

老六还弃嫌定安侯侄女儿,呸!

他的王妃也只不过是治国公马家的嫡女,还不是嫡长女,是嫡幼女!

治国公马魁死了几十年了,家里早没了公爵之位,其长子马游本只得袭一等将军之爵,还是父皇看在他家要出王妃,家世低了不好看的份儿上给抬了伯爵。

他的好岳父马游共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,他四个舅兄无论嫡庶竟没一个有能为的!

倒是王妃叔父马江任了十年西城兵马指挥使,好歹也是正三品的武官,他岳家才不算太难看。

但马江曾和太子来往甚密,也是一桩事……

把自己王妃和定安侯侄女对比一番,五皇子略好了的心情立时变得更坏。

论身份,他的王妃是无实职伯爵之女,定安侯侄女虽然父母早丧,但其伯父定安侯可是一品太傅并京营九门提督,位高权重,深得父皇信任。

听说这女孩子从三四岁起就被接来,养在定安侯身边,她父母没了不是更好?和定安侯就真如亲父女一般了。

论亲戚,定安侯家可不止一门好亲戚,不然父皇为什么要让定安侯女婿从荣国府中除族?不是正因定安侯和其亲眷势大,父皇要防患于未然?

便没别的亲戚,光说定安侯亲女婿靖安伯,便是十六岁的解元!大周几十年了,他是本朝最年轻的解元,还是江苏解元。别说靖安伯还和吏部侍郎林如海既有姑侄之情,又有师徒之份。他虽然从贾氏一族里除名,到底现在的一等神威将军贾琏总会记他几年兄弟情分。能得靖安伯做连襟,不比他那四个没用的舅兄强多了?

当日若不是母妃劝他,马家的闺女在出身是欠些,但生得娴丽性情和顺是难得的,他……是看着母妃给他找了这些年王妃,才知道宫外的人是怎么想他们母子的……

这群不知好歹的小人!母妃是正一品的贵妃!他可是贵妃之子!他们竟敢轻视他,竟敢……

等他……

说到底,还是母妃乃宫人出身,不似别的妃嫔出身高贵,起码也是中选进来的女官……

“太子妃之父是从一品太子太师,并任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,忠勇亲王妃之父现任正二品云贵总督,忠诚郡王妃之父去岁调任两广总督,忠礼郡王妃之父在正三品通政使司通政使位上总也有七八年没动了。你五嫂子是什么出身你也知道,家里不过就一个空爵位罢了!”

六皇子已气得白玉般的面庞泛起青紫,在他喷出什么之前,五皇子冷笑问他,“六弟,你觉得你是什么人物,连定安侯的侄女儿都配不上你?你比我高贵在哪儿?还是你觉得你比太子都高贵!你这么厉害,怎么不去和父皇说,改立你为太子?”

六皇子……六皇子已经被气得两眼翻白了。

而旁边才站起来没半刻的丫头太监们听了五皇子这等话,都被吓得两腿发软,重又跪回地上。

天爷!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,叫外头人知道了,别说两位殿下如何,他们定都没了活路了!

内中有两个跟了五皇子几年,一直贴身侍候五皇子的年轻太监,抖着身子膝行上前,抱住五皇子的腿,哭劝道:“殿下,殿下……您看六殿下别出什么事儿……六殿下出宫一趟不容易,您……您想想娘娘,想想圣上啊……”

这意思就是劝五皇子别真把六皇子气坏了,不然别说瑶贵妃那关过不去,就是圣上也要发怒啊。

那边跟着六皇子出宫的人也大着胆子上前,把六皇子扶到椅子上坐了,灌水的松衣服的都有。

五皇子经人这么一抱一哭一劝,再看六皇子身边已慌慌乱乱围了许多人,他定睛一看,见今日跟六皇子出宫的人中没有瑶贵妃宫内大太监,先松一口气,跟着见六皇子被一堆人服侍着缓气,又是觉得痛快,又有些紧张。

六弟今日出宫来他府上,他便担着责任!若他真被气出个不好,只怕他又难逃母妃的冷言冷语和父皇不满了。

他的名声已经够差,万万不能再多一条不顾幼弟!

都是母妃和老六……

母妃又让他争,又纵容六弟把他们母子名声败坏至此,真是糊涂!

还是说……母妃心内真正想的,其实是要让老六去争?

他和老六都是非嫡非长,但老六可是占着幼子的便宜,父皇平素也更疼老六。

母妃给他选的王妃家里就连个实职都没,却让老六去争取定安侯侄女儿当正妃。老六还嫌弃!

五皇子盯着六皇子看,见他渐渐缓过这口气,被人喂了几口水,眼神也清明了些,便上前两步。

“老六,今日的事……”

“这事我跟你没完!我回宫就告诉母妃,你嫌弃五嫂子出身不高,不满意母妃给你选的正妃!”

半句话还没说完,就被六皇子拨开人跳起来指着鼻子一通威胁,五皇子怒极反笑。

“好啊,你尽管去说!我看你怎么和母妃解释,你嫌母妃给你挑的定安侯侄女儿配不上做你正妃,连给你做侍妾都不配。我再怎么着,也是和你嫂子行过大礼的正经夫妻,皇子妃该有的我都给她了!你却想让母妃给你选的王妃做侍妾?你还抱怨母妃教育你的话,老六……你到底是看不上定安侯的侄女儿,还是看不上母妃的眼光,不想听母妃的教导了?嗯?”

六皇子面色变了又变,一开始跳起来指着五皇子鼻子骂的那股气势也往回缩了不少。

“母妃……母妃才不信你说的话!你看母妃是信你还是信我!”

话虽这么说,但六皇子想到瑶贵妃偶然发怒时的神态,终究露出些心虚,被五皇子看在眼中。

“老六,我可告诉你一句,你别以为自己被父皇母妃宠着,天下人就都得敬你了!你怕还不知道母妃和你我在外头都是什么名声罢?你还嫌弃定安侯的侄女儿?哼,我看定安侯还未必想要你这皇子侄女婿!”

这句话才出口,五皇子就后悔了。

果然,六皇子找到机会,立时便质问:“五哥这是什么意思?你竟嫌弃母妃?这话你敢不敢叫母妃知道!”

五皇子虽然慌了神,但不肯对六皇子示弱,便反问回去:“怎么不敢?你以为母妃不知道?也就你世事不知!好!不如你我就把今日的事捅到父皇面前,父皇就算再疼你,只怕也难容你想让未来王妃出身比太子妃都高!”

容貌有五分相似的兄弟两个你瞪我,我瞪你,谁也不肯先软下来。

两人身边都跪着好几个太监,分别去拽各自主子的衣襟。

五皇子不耐烦踹了不知道谁一脚,踹得那人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。

他知道!他知道这里的话被透出去半句,倒霉的不止六弟,连他和母妃都逃不过!

但他怎能对老六先低头!往后老六还不更上了天了!

“老六……”五皇子近前一步,略压低声音对六皇子道,“你可想好了,你现在还未满二十,纵然父皇宠你,要出宫也得有个正经理由。你真要和我撕开,我虽还无职,到底是你兄长,你往后想要借口来我府里出宫,可……”

“只要我对父皇略说几句,‘六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,功课上得加紧些了,别和我似的到了成婚还一事无成’,你觉得父皇会怎样?父皇确实疼爱你,想必,对你的功课也会加紧些罢?”五皇子一句跟着一句,“我在宫外,你在宫内,老六,要不要我把你嫌弃定安侯侄女儿的话对定安侯府透露几句?”

这便是实打实的威胁了。

六皇子气得又面上隐隐发青,但五皇子说的每一句都正中他要害。

他确实不想娶定安侯的侄女儿,但他也知道,什么是对圣上和瑶贵妃能说的,什么是不能说的。

“五皇兄……”六皇子拿最生疏的称谓叫着五皇子,语气里颇能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,“是我年轻、不懂事,冒犯五皇兄了,还请,还请五皇兄莫怪。”

五皇子伸手,把僵硬的六皇子重扶到椅上坐了,替六皇子拉好翻白眼时被服侍的人扯开的前襟,笑道:“六弟这话说的,你我一母同胞,我怎么会因为几句话就怪你呢?”

六皇子也呲牙一笑。

兄弟两个又对视一会儿,五皇子冷了脸,问:“今儿在这亭子里的事,你们都知不知道该怎么办!”

五皇子府上的人又跪倒一片,有的说什么都不知道,机灵些的便说“两位殿下吃酒玩乐,高兴一下午”之类的话。

“六弟?该你了。”五皇子转而看着六皇子带出宫的人。

“今日我和五皇兄高兴一下午,什么都没说,都记住没有!”六皇子眉心抽搐,“谁敢和母妃多嘴,我先扒了谁的皮!”

六皇子的人听得这话,见过的想起那些被六皇子折磨过的宫人惨状,没见过的也对六皇子手段有所耳闻,都觉浑身筋骨发疼,连连应下。

“五皇兄可满意了?”六皇子越发忍气。

五皇子却高兴,把手搭在六皇子的肩上,笑道:“六弟这样识趣,我自然高兴。”

“五皇兄别得寸进尺!”六皇子又要忍不住了。

知道六皇子将要到底线,五皇子虽没爽够,也只得收了嘲笑之意。

他在六皇子旁边椅子上坐了,翘起一只腿,凑近六皇子问:“六弟,你我亲兄弟,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?你嫌定安侯侄女儿出身不好,不配给你做正妃,是不是?”

六皇子斜睨五皇子:“五皇兄,你又要刷什么花招?别想再惹我说出错的!才刚我虽说了几句不妥当的,可五皇兄的话,也不好让人知道罢?”

“别紧张,才刚的事都完了不是?皇兄不会害你,你听了就知道了。”五皇子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。

他不顾六皇子的冷淡,把胳膊搭在六皇子椅背上,对他附耳说了几句。

“定安侯侄女儿是出身清白的大家闺秀,所以她才配做皇子正妃,可若是没了清白……”

六皇子面上对五皇子的防备渐消,他精致的薄唇发出淫·荡的笑声,双眼和夜行的贼一样亮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巫巫来了~

感谢大家的等待~康康谁是中奖的幸运儿~

巫巫要崛起了,这两天就把欠的补完,真的!再咕咕我就把自己炖了请你们喝鸽子汤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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